第170章 你说什么?

  次日。

  天光未亮,殿内还笼在一层朦朦胧胧的暗色里。

  炭火烧了整夜,暖意被帐幔笼在床间,似还残留着昨夜尽情的狂热。

  微末尚在睡梦中,便听到帘子外德安低声呼唤,“陛下,时辰到了。”

  赵晏极轻的嗯了一声,缓缓起身。

  他动作轻柔,像是怕惊扰了她一般。

  半梦半醒间,微末感觉到一个微凉的吻落在了额间,轻柔得像是一片未化的雪。

  赵晏的手指拂过她的鬓发,又仔细掖了掖被角,最后将锦被沿压得严严实实,不露一丝缝隙后,才起身离去。

  微末虽然始终闭着眼,却也能想象到他此刻的神情。

  那双总是锐利的眉眼,此刻必定如昨夜一般,柔和得不像话。

  片刻后,殿门轻轻开合,溜进一缕微凉的晨风,微末听着赵晏的脚步声渐远,这才缓缓睁开眼。

  全身酸疼得厉害,尤其是腰腹处,像是被碾过一般,她轻轻动了动腿,忍不住“嘶”了一声。

  恰在此时,殿门被轻轻叩响。

  “娘娘?”阿乔的声音从外间传来,“您醒了吗?”

  微末勉强撑起身子,“进来。”

  闻言,阿乔端着个黑漆托盘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托盘里照例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避子汤。

  她偷瞄了眼床榻上凌乱的锦被和微末颈间的红痕,脸颊顿时红到了耳根。

  “娘娘,药......”阿乔将托盘往前一送。

  微末坐起身,将药碗端在手中,苦涩的药香就顺着鼻尖蔓延进肺腑,她盯着这碗熟悉的汤药,心底思绪万千。

  阿乔屏息凝神地等在一旁,若是往常,娘娘早就不假思索地一饮而尽了,今日这是怎么了?

  正想着,她就见微末从床榻上起身,将整碗药都悉数倒进了榻边的兰花盆中。

  小丫头心头一颤,捧着托盘上前两步,“娘、娘娘?”

  “以后都不必准备了。”微末将药碗放回托盘中,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

  阿乔眼睛一亮,嘴角都忍不住地上扬了几分,“是!奴婢记下了!”

  娘娘终于想通了,真是太好了。

  她转身将托盘送去外间,脚步轻快得几乎要跳起来,连裙摆都跟着阵阵飞扬。

  微末望着阿乔雀跃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她伸手抚上平坦的小腹,心中百感交集。

  这一世,她终于要直面那个曾经让她夜不能寐的恐惧了。

  …

  晨光透过窗纸明媚地洒进来,微末坐在妆台前,任由阿乔为她梳理长发,铜镜中映出她略显疲惫的面容,和眼下那抹淡淡的黑青。

  “丽妃如何了?”她轻声开口,指尖摩挲着妆台上的一支玉簪。

  阿乔手上动作不停,低声道,“应是不大好了,奴婢瞧见春溪在廊下偷偷哭了好几回,周太医给的药......想来药效十分厉害,昨夜偏殿的灯亮了一宿。”

  微末垂眸,目光落在一方狭长的玉匣上,那里面是母亲留下的双蝶簪。

  她打开匣子,将簪子取出,在指间轻轻转动。

  待阿乔为她插好最后一根素白玉簪,她起身说道,“去看看丽妃。”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径直往偏殿走去,才推开雕花木门,一股比外头还冷冽的温度冰冷地袭来,凉得让人指尖发麻。

  微末环顾一周,看到熄灭的炭盆正丝丝冒着青烟,破洞的窗纸边缘凝着晨早凛冽的冰渣,就连脚下地面,都好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霜冰。

  她提步往里间走去,见苏晚昭正闭着眼躺在床榻上,锦被还算干净,却透着股令人心底发凉的冷意,春溪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眼睛红肿肿的,冻得脸色发白。

  是宫人自发撤了苏晚昭的炭火,才让偏殿冷得如同冰窟一般。

  “奴、奴婢见过贵妃娘娘。”

  微末挥挥手,“你去正殿暖暖身子吧。”

  春溪如获大赦一般行了大礼,急切地退了出去。

  春溪是还在王府时浣衣舍的旧人,跟了钱嬷嬷许多年。

  苏晚昭听到动静,缓缓睁开双眼。

  她脸色灰败得吓人,眼下乌青浓重,嘴唇也泛着不正常的黑紫。

  “来了啊......”苏晚昭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坐吧……”

  微末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垂眸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两人沉默相对,只余苏晚昭不透亮的呼吸声忽大忽小地不停响起。

  气氛一瞬间怪异极了。

  阿乔见状,缓缓退去了屏风外。

  “还记得在将军府时……”苏晚昭将目光从微末脸上移开,盯着空洞的床顶徐徐开口,“你就与旁人不同。”

  她声音沙哑,像是带着几分怀念,“那么多丫鬟,就属你最机灵,别人总挨板子,你却总有法子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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